那一树红木棉

心情

那年腊月而十九，我孤独地坐北上的火车往老家赶。本不打算回家的我，因为家里的一个又一个电话来催逼，才踏上回家的征程。兄长说，家里相中了一个“好” 姑娘，让我去见一见。
天南海北，我觉得太渺茫了。当我一再拖延回家的步子时，兄长几乎有些发火了，于是有了这次晚归的“相亲”旅程！
第二天除夕之夜，我踏上了家乡的土地。正月的某一天，我见到了家里给予高度评价的那位姑娘。令我惊奇的是，她竟是我的中学校友。据说，还是当年还是初中部的部花——她叫凤，我在学校读高三时，她正读初三，据说，我们年级的一位学兄曾苦苦暗恋她！并为此发誓，一定要同她考到同一座城市的学校。当然，中学时代的紧张岁月使我们将这些只是作为一点谈资一笑置之。学兄后来名落孙山，曾经的誓言也落空了。
巧的是，那年我上大学时，竟和她一起坐车去上学，只不过她上的是与我一江之隔的中专，我上了一所江南的大学。之后，我们曾有过一些书信联系，后来却中断了。没想到，事隔多年，我们竟然又相遇了。
那个春节，家里人之所以给我们两人牵线搭桥，是因为春节过后，凤将要到南方来应聘，家里觉得我不能错过这么一位好姑娘，因此再三摧我回来相亲。
春节过后，我与凤结伴而行。凤已经在幼儿园工作了五六年，工作勤恳，勤奋上进，几年来，她已经通过函授学习，上完了大专，正在攻读本科呢！而且已有南方两家颇具规模的私立学校向她发出了面试邀请函，凤这次南下就是去参加面试。
然而，因为种种原因，面试不理想，无奈中，凤还是登上了返乡的列车。
相隔两地，联系我们的唯有鸿雁。那时候，每个星期，我最盼望的就是在门房等待那个用娟秀笔迹写成的白色信封。收信后，我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，看到的是用同样娟秀的笔迹。春天来了，凤会告诉我她骑着自行车去看金黄的油菜花，我则告诉她南方的木棉花开了，火红火红的呢！凤那次来南方的时候，我曾带她去看过羊城的木棉，正是三月，不知为啥，那年的木棉开得十分艳丽。我给凤在木棉树下拍了很多照片。虽然那次找工作的事不理想，但凤的心情被花城的春景渲染得十分明媚。]
与凤的前缘再续让我迸发了极大的激情，我爱好写作，不时有些小文章在报纸上发表，为了得到一些样报给凤寄去，我常常骑着单车赶几里路买报纸！而凤对我的文字也非常关注，我文章中提到的人和事，她常特意从书店买来书，读完后给我写读后感。我和凤说，我将来一定要为她写一篇最美丽动人的文字。凤说，好，我期待着。
可是，我和凤并没有走得更近一些。分隔两地，许多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，要凤丢下正式工作，到南方去打工来与我汇合，似乎在当时也有些困难，凤觉得勇气不够。
逐渐，我们被横亘在眼前的尘世之沟浸润得心有些凉了。于我而言，耐心地等待，等凤读完书，等现实的沟沟坎坎平坦一些，再去牵着凤的手走过来？于凤而言，舍弃公粮，到遥远的南方来投奔我这并不伟岸的橡树？
我承认，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不顾一切地投奔爱情。因为，我们都怕爱的激情过去后，现实中的局促与粗糙会把爱情打磨得遍体鳞伤。
春去秋来，凤终于果断地下了决心，她给我讲了一个著名的童话，她说，有一条美人鱼，为了一个人间的王子想舍弃鱼尾，用一双腿开始陆地上的生活，她有一天，她终于忍痛获得一双可以行走的腿，但王子并没有爱她，而她再也不能回到自由宽广的水域了。
我和凤通信的周期越来越长。再后来，在一个白雪飘飞的季节，凤做了别人的新娘。我们音信断了。凤写给我的一撂书信也化为灰烬。
再后来，当我孤独地行走在回家探亲的路上，当汽车喇叭报着那个熟悉的站名时，心里泛起一股涩涩的感觉。
多年过去了，当我对着屏幕敲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，我想，凤，那个曾经过我生命的女孩，现在在哪呢？一定做了幸福的妈妈吧？
南方有一种树，叫做木棉，她的奇异之处在于先开花，后长叶子。她因为一个有名的女诗人而走向了中华大地，在许多女性心里生根、发芽。
若干年后，我在南方筑巢定居，娶了一位喝着木棉花汤长大的女子，为平凡的生活奔波忙碌。春天，偶尔抬眼望望树梢的一簇红，总觉得眼睛被灼得有些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