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冤家不聚头

小石

有人说，只要看看夫妻如何吵架，便可推测其婚姻生活是否幸福。有人甚至整理出两条规则：一、如果与配偶发生争执，正确的解决方法是用大广告牌朝对方的头砸下去；二、买一台崭新的洗衣机或洗碗机，几乎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。
　　结婚前，我有个男友老想改变我，叫我试用一种疗法，就是认真听人家讲话。这是众多现代婚姻顾问的主张，说是可以让你在争辩之时理性些，火药味少些。
　　但我不以为然，声称我本来就总是认真听人家说话。我男友反驳说，人家讲话时如果你老是叹气、嗤之以鼻、来回踱步或冲出房间，都不能算是认真在听。应该将注意力集中于对方所说的内容，就像要准备考试一样。方法是重述对方所说的感受，重述之前加上一句：“我刚才听你说的是……”
　　我同意试试。他先开口说话，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。幸好我们当时是在用电话交谈，我可以一面听一面做笔记。他说完了，不出声了。
　　我说：“我刚才听你说的是，你认为我太自我保护，没能让你表达自己的感受，令你觉得非常不痛，不，不，不痛……”其实是“不痛快”，可是因为我的笔记写得太慢，所以我一下子说不出来了。
　　这是一个破绽，我的男友已猜出我做了笔记。既然他改变不了我，他就选择了跟我分手。
　　常有人说我喜欢自我保护，“就像处于险境的獴。”也常有人批评我总是过于刻薄，多愁善感。如果你指责我的时候我正好在气头上，我准会歇斯底里爆发一场。就因为我的性格，这个男友不敢和我结婚。
　　和艾迪结婚以后，我决心做好每一件事，并向一位有心理咨询学位的朋友求助。
　　我的这位朋友建议我说话用“我”开头，因为“你”字容易使对方起自辩之心。譬如，不要说“你从来不洗碟子”，应该说“我所爱的人要是将碟子留给我洗，我会非常不高兴。”
　　另一建议是“互相印证”，即夫妻双方尽量理解对方的感觉。“我知道，要是该我做家务的时候我不洗碟子，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你会很生气。而今天，却是该你做家务哦。”
　　说实话，当我将所有方法都试用以后，效果却不太理想。
　　有一天，我和艾迪同在一辆车上，我没注意到停车标志——其实再谨慎的驾驶员也难免如此。艾迪却看到了那个停车标志，下意识地伸脚一踩，就像在踩刹车。我对他说：“我觉得你老是在密切监视我的一举一动，我明白自己的缺点。不过，那次是谁在柯士柯市郊外开车乱闯红灯险些送命的？”
　　艾迪倒不在乎我拿柯士柯市那件事来挖苦他，真正惹恼他的，是我说话的腔调。那天夜里，我试图向艾迪解释以“我”开头的表达法，也介绍了认真听人家讲话和“互相印证”的理论。
　　艾迪听得很仔细，然后却这样宣布：“听你说了这些，我觉得，该怎么说呢，觉得听了耳膜痛。够了吧？”
　　不久，艾迪在我桌上留下一张剪报。报上说，某大学用录像机记录了130对新婚夫妇吵架的情况，共追踪研究了6年。结果显示，婚姻关系良好的夫妇极少采用洗耳恭听或“互相印证”之类的方式。令研究人员惊讶的是，婚姻幸福的夫妇吵起架来跟平常人一样，尘埃落定之后再握手言和，但他们发生口角时总带点抚慰与谐趣的意味。
　　就这一次，我很乐意承认是我错了。
　　想到以后再也不必用“我刚才听你说的是”这种方式来说话，我开心得当场发誓：下次艾迪若对我大发雷霆，我不会马上像火烧屁股那样发急。
　　一个星期六的下午，我将一套20世纪70年代的古董立体声喇叭给扔了。那是艾迪本想用来在此后10年浪费地下室空间的。
　　结果跟我原先所想的不大一样。我一看见艾迪搜遍整个车库，想知道我还把什么别的东西扔掉了，便冲他大声吼：“你又在监视我做什么了！”
　　艾迪不甘示弱：“你要扔东西竟不问我一声！”
　　警报响起，我们各自立即偃旗息鼓，以免出现两个人的“战争”。
　　到了傍晚，我捧着擦干净的古董喇叭来到厨房。艾迪先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，然后向我保证不再检查我的春季大扫除。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做。所以嘛，请你原谅我呀。”他笑得很甜，像一个孩子。